揭开“颜值经济”的两张面孔

　　——“推进医美行业健康发展，助力健康中国战略”专题研讨会在沪举行

　　本报记者 朱晨辉

　　“医美是医疗行为，这个性质定位一定要明确并坚持。医疗美容整形机构不同于一般的美容院，其归属医政部门监管。因为是医疗行为，在美容整形过程中所使用的手段，以及所达到的效果与美容美发是不同的。特别是医美使用的是侵入性的治疗方式，既可能达到美的目标，也可能带来致命性伤害。”10月30日下午，在沪举办的“推进医美行业健康发展，助力健康中国战略”专题研讨会上，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副院长、中华医学会整形外科学分会主任委员栾杰大声呼吁。

　　研讨会现场

　　这场研讨会由人民政协报文化传媒公司和人民政协报健康周刊联合主办。为开好研讨会，10月30日上午，全国政协教科卫体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药学会理事长孙咸泽还带队与会委员、专家，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以下简称“上海九院”)、上海漾颜医疗美容门诊部进行了专题调研。

　　高速增长与乱象丛生并存的“颜值经济”

　　记者了解到，近年来，中国的医美产业市场始终保持着20%以上的复合年均增长率，中国已经跻身全球医美市场第二位，专家预测2019年中国医美行业市场规模将超过2000亿元。这也催生了一种新的经济现象——“颜值经济”。

　　一边是产业规模的迅猛增长，一边是行业发展的乱象丛生。医美产业本身也成为了亟待“整形”的产业——近年来被媒体爆出的“非医疗美容场所从事医疗美容治疗、非正规培训的专业医师执业、非合格的医疗美容产品使用”等“三非”乱象，屡屡遭到社会诟病;自2015年至2018年，全国消协组织收到的关于医疗美容行业的投诉翻了10倍还多;因医美而导致的事故特别是死亡事故，更是引发了社会的极大关注。

　　在上海市政协委员、上海九院副院长兼整复外科主任李青峰看来，被社会称为医美行业的健康美丽产业乱象丛生，主要暴露出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社会管理不健全，导致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变成了伤害;二是专业问题，特别是专业人才短缺问题，是目前制约行业发展的最大问题。

　　上海市政协委员、上海九院副院长兼整复外科主任李青峰

　　“为什么会出现诸多行业乱象?我认为原因可以从四个方面概括：一是医美行业普遍追逐暴利;二是医美机构刻意淡化医美行为的医疗本质;三是行业诚信危机遍布;四是管理层面投入的力量不足，缺乏法律层面的长效管理机制。”栾杰介绍。

　　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副院长、中华医学会整形外科学分会主任委员栾杰

　　作为与会的行业代表，上海漾颜医疗美容门诊部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市奉贤区工商联福建商会执行会长林国勇坦言，漾颜门诊部运营一年多来，实在是“太难了”。

　　“漾颜门诊部作为中国人体健康科技促进会会员，我们的发展目标是能够成为行业领军者。我们谨遵医美的医疗行为本质，规范化经营，但受限于人才困境，再加上老百姓对于非法医美和规范医美尚缺乏足够的了解和认知，我们的发展还面临着不少现实难题。”林国勇说。

　　上海漾颜医疗美容门诊部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市奉贤区工商联福建商会执行会长林国勇

　　本次研讨会正是针对医美产业发展的上述诸多乱象而召开。与会政协委员及业界专家希望，针对医美产业发展的突出痛点能够凝聚共识，进而为推进医美产业健康发展积极建言献策。

　　医美本该是高门槛产业

　　“医美产业的诚信危机比比皆是。为什么这么说?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希望变美的人来到整形美容机构最先见到的并不是医生而是所谓的‘咨询师’，这些咨询师大都没有医学背景、更缺乏美学素养，但是他们会诱导想要变美的人做割双眼皮、打针除皱等各种消费。而原本应该提供专业意见、负责治疗的医生，则常被动地根据咨询师的要求为求美的人做整形或美容服务。”调研时，上海九院整复外科主任医师、上海市医疗美容质控中心主任孙宝珊一针见血地指出。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麻醉科主任敖虎山表示，对了解到的医美产业乱象感到“很震惊”。这是因为，作为一名麻醉科医生，敖虎山了解到因医美而死亡的案例，基本都是因为麻醉意外，这就说明医美实际上应该是一个高门槛的行业;另外，他常常见到一些前去美容整形的人，对在治疗过程所使用的刀、针等医疗器械消毒是否合格，以及诊所的医疗环境是否合规并不关注，这是“很可怕的”。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麻醉科主任敖虎山

　　作为全国政协委员，与会的肖苒委员及张英委员在今年两会期间，分别就医美行业健康发展的问题提交了提案。

　　座谈会上，肖苒除了对两会期间曾经呼吁的“建立整形外科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再次呼吁，她还建议，对国家文件已经明确的几个医疗美容项目也应该有清晰的界定。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研究中心主任肖苒

　　“明确定义服务项目虽然是一个细节问题，但医美行业管理亟待解决的事情。明确定义服务项目，可以直接帮助到老百姓去区分哪些服务内容是医美机构可以做的，哪些项目则不可以做。明确项目之后，还应该颁布项目的相关明细手册，以便让非医学专业的执法人员在进行执法的时候能够快速、明确地进行判罚。并且，这样子的手册应该定期更新，以适应逐渐增加的医疗美容新项目。”肖苒说。

　　张英委员则分享了上海在规范医美产业健康发展所做出的探索。“比如，针对互联网医美广告，上海长宁区探索与美团点评合作，相互把医疗认证的信息与政府信息公开，并与美团点评的数据进行挂钩，这样能够进一步加大监管的力度和透明化。”

　　全国政协委员、上海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总工程师张英

　　张英还提出，医美行业洋医生在华执业的现象比较普遍，这些医生可能只是被包装出来的专家，有些连执业证书都没有。因此，国家应该对来华执业的外国医生从事美容行业颁布资质管理的办法，规范和提高这些医生的准入门槛，以确保其持证开展诊疗相关活动。

　　多管齐下加强综合治理

　　有病得治。医美产业发展的乱象，也需要“整形”。

　　“如何破解行业发展的突出困境?我认为应该解决好四个矛盾：首先要处理好经济增长和生命健康的矛盾。医美产业不应该被定性为‘摇钱树’，而是应该在让人健康变美和赚钱这两个方面实现协调统一。毕竟，健康产业事关生命健康，过度的商业化就必然会导致安全问题丛生，在这方面国家的政策也应该更加明朗。二是消费和医疗规则的矛盾。现在很多医美机构强调服务属性、强化美学属性，淡化医疗规则、淡化医疗属性，这是亟需改变的。三是市场需求和专门人才短缺的矛盾。建立专科医师制度，是我国医美行业安全健康发展非常紧迫的任务。四是行业乱象和监管的矛盾。目前医美行业的监管常常是依靠行政命令，这些命令不可长期持续。因此，医美行业的安全健康发展还需要有效的机制来协调各部门实现综合监管。”栾杰建议。

　　孙咸泽则进一步建议，要整治行业乱象，破解行业发展痛点，应从综合治理、发挥行业学会等专业组织机构作用、加强行业自律以及科学宣传等四个方面着手。

　　全国政协教科卫体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药学会理事长孙咸泽

　　“我曾在药监部门工作，也了解到非法药品是影响医美产业健康发展的关键环节之一。实际上，在医美产业发展的过程中，产业链条的每一个供给环节都会影响消费者的求美结果。比如整形美容人员的资质问题，是不是拥有合法的执业证书?比如医美机构的资质问题，是不是具备医疗的资质?这些问题都会影响消费者的健康和安全。因此，我们建言医美产业健康发展，要找准行业治理的管理盲区与难点，重点整治和肃清行业违法、非法、违规行为，有效扼制不良经营行为和经营乱象，才能进一步规范行业秩序，培育良好的市场环境，促进医美市场健康发展。”孙咸泽说。

　　孙咸泽还建议医美行业也应加强行业自律，并充分发挥行业学会、协会的作用，为产业安全、健康发展提供更多支持和保障。

　　“医美本身是医学行为。虽然医美市场已经生活化，普通百姓也能消费得起，但不管是机构本身还是执业人员仍都应该具备医疗资质。而市场发展的规律是到一定规模，就会重新洗牌，现在资本对医美产业的投资热度很高，很明显如果不加强行业自律，不能为爱美人士提供安全、放心服务的机构，就会逐渐被市场大浪淘沙。另外，关于专业人才短缺问题，行业学会应该充分发挥作用。中华医学会作为我们国家医学科技工作者组成的行业认可度最高的学术机构，中华医学会整形外科学分会则集中了目前我国整形外科学界最优秀的专家队伍，适应新时代消费者的求美需求培养更多合格的医美专业人才，学会责无旁贷。目前，行业学会的作用发挥得还不够充分，下一步应着力补上这一短板，为产业发展护航。”孙咸泽表示。

　　“总得来说，现在的医美市场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因此不管是行业学会、协会，还是规范的医美机构，都还应当做好科普宣传，以引导医美消费者辨别正规医院、正规医生、正规药品，提高公众安全就医和监督的意识。”孙咸泽最后建议。他还表示，本次研讨会的成果在经过系统梳理后，会反映给相关部门，以促进行业健康发展。